疫情下的梧桐树

随着全球气候的异常，这半个多世纪以来，一种病毒被人类打压下去，另一种病毒又孵化出来了。

听爸妈说，在我出生的时候有一个特别厉害的新病毒席卷全球，先是动物们都会中招，它们虽然不会死去，但会感染给人类，于是人类不再养宠物了。

后来病毒在植物上也会存活并传播，于是人类把食物所需的植物和动物全部进行大型封闭式农场化，而城里马路两边的树都被砍倒了。

我四岁的时候，妈妈拿出电子相册给我看以前的种种，那时上海许多马路边都有高大的梧桐树，现在只剩余庆路上的十八棵了，是市民们众筹后用特殊且透明的材料罩住它们的。为了不让树上的病毒泄漏，每年的维护费也是一笔可观的数字。

妈妈那天给我看了一下午的电子相册，然后向我耐心解释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我听得懵懵懂懂，没有感到害怕。等我八岁的时候才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

由于病毒已经变异到可以在空气中长期存活，我们开始实施以每个个体的人单独隔离的措施，由于科技也相应发达了，所以全社会执行“生命隔离盒计划”。每个人在这个盒子里吃喝拉撒，利用元宇宙技术可以很逼真地实现自由。

盒子里的每日健身也是对不同人量身定做的。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仿真人，这个仿真人代替我们出去工作、见父母和伴侣，仿真人在外面的感受也能实时同步到每个人的脑中，非常逼真，时间长了大家就都习惯了。

小学四年级的一个周末，父母说带我去一个神秘的地方，于是我们的三个仿真人先乘车然后步行绕来绕去到达一个商务楼里的隐秘入口。

进去后，父亲说这地方叫玖如空间，他从小时候起就常来，有许多好玩有趣让人上瘾的东西。随着疫情的起起伏伏，搬过几次地方，但名字不变，一直秉承着免租的要求。

这里面养了很多小动物和小型植物，都套上了特制的透明防护罩，原来这是一个违法的观赏园。有一对看上去年纪很大的夫妻接待我们，他们不大说话，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对某个动物植物迷惑不解时他们才解读相关知识。

这里还种植了茶树和咖啡树，虽然大型农场有供给茶叶和咖啡，但风味单一、价格昂贵，而这里的茶树咖啡树做出来的茶叶和咖啡虽然产量很小，但可以作为调节风味的作用，与大型农场的产品拼配在一起饮用。

自那之后，我就一发不可收拾，想经常去，但被告知并不行，偶尔才能去，需要遵循一套智能算法来避开社会监控系统。

有一回在玖如空间，我看到一只奇怪小巧、散发着黑金色泽的锤子，那个老爷爷对我挤了挤眼睛：“这个锤子可以轻松砸碎防护罩，你想要的话就送给你。但你要自己想办法带回家，它不能通过安检，在步行过程中你也要躲开监控系统。”

我悻悻然回到家，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有一个盗版游戏，虽然我只玩过几次。这个游戏模拟城里的建筑、街道、各种设施、包括监控系统，每一局设置一个目标物体，看谁能最快抵达那个目标，而每个玩家都是病毒携带者，在抵达目标之前不能被抓住。可以各自单独行动，也可以团体行动，譬如哪些人牺牲掉作为吸引火力哪些人可以抵达目标。

我修炼了一个多月，技能滚瓜烂熟了。于是去玖如空间拿回了锤子，兴奋了一宿，开始了我的真正目标：余庆路上的梧桐树。

我左躲右藏、绕来绕去，十公里的直线距离我从早晨走到了傍晚，终于来到了余庆路上。正值金秋时分，我在小学课本里看到过细碎的梧桐雨，那金黄满地的优美文字，但我没见过实际的景色。

我仰视这十八棵被透明防护罩保护起来的梧桐树，它们仍能接收太阳光，仍在发生光合作用，但毕竟没有微风轻拂，更没有人类的抚摸，变成了有些嶙嶙的骨架，不像课本里描绘得那般柔软婀娜。

我用力抄起锤子，猛烈地挨个砸过去。清脆的爆裂声，我仿佛能看到病毒孢子在风中四溢开来。梧桐树叶在秋日傍晚的光线下幻化成金色的彩蝶，轻盈地依附在枝干上，原来是如此的烂漫绚丽。我不禁靠在一棵树上，视觉渐渐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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